《毛诗名物图说》之“螽斯”

关于《螽斯》一诗的主题，按照经学家的说法，它表达的是“后妃子孙众多”之意。“宜尔子孙，振振兮”，“振振”形容品德仁厚，与后面两章的“绳绳”“蛰蛰”意思相近。为什么要用“螽斯”而不用其他昆虫来起兴？这就涉及名物和诗义的关联问题。螽斯这种昆虫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性，就是繁殖力特别强，据说一生可以生九十九胎。正因为如此，诗人才使用螽斯起兴来祝福子孙众多，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关联。可见，名物与诗义之间，有一种内在的联系。而“螽斯衍庆”一词所表达的，就是将这种多子多福的喜庆福禄传衍绵长。

“螽斯衍庆”这一说法比较文雅、典雅，这也是成语本身的一个优长。我们平时不管是书写还是口头表达，都要注意追求一种典雅性。同样表示祝福子孙众多，日常生活中听得更多的可能是“儿孙满堂”“人丁兴旺”等。但这一类词语用多了，难免有些俗气。而“螽斯衍庆”一语的背后，因为有《诗经》这样的经典及其深刻的文化含义，故而会显得更为典雅厚重。“螽斯衍庆”有时也可以用作“螽斯之庆”，例如宋人刘克庄（1187—1269）《转对札子（十月一日）》云：“陛下春秋鼎盛，螽斯之庆未艾，椒聊之实必蕃。”

另一个成语是“麟趾呈祥”，意思跟“螽斯衍庆”差不多。但它来自另一首诗——《麟之趾》，这是《周南》的最末一首。这首诗不论从字面意思还是从经学家的解释上，也都理解为祝福别人子孙众多优秀，家族吉祥兴旺。

《毛诗名物图说》之“麟之趾”

全诗由三章组成，也是典型的重章复沓。“麟”指麒麟，“麟之趾”“麟之定”“麟之角”，分别指麒麟身体的三个不同部位（脚趾、额头、触角）。“振振”和其在《螽斯》里的意思一样，指仁厚、仁德。“公子”“公姓”“公族”都是形容贵族子弟，诗人认为他们的品性都是仁厚的、高尚的。“于嗟麟兮”则是一种感叹，感叹怎么有如此众多、如此优秀的公子后代！

为什么诗人唯独选择用麒麟而不用别的兽类呢？因为麒麟在人们的观念中有着特别的意义——它是仁慈、祥瑞之兽，是仁义的象征。用麒麟起兴，实则包含了对整个家庭、整个家族的美好祝福。

文化拓展

谈到这两个成语，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。我在中山大学哲学系的同事吴重庆教授是福建莆田人，今年寒假，他们兄弟几人在老家村里联合造了一栋宅院，想在房子映壁上镌刻一副对联表示纪念。吴老师找我商量，并邀我写成书法刻于其上。经过共同商讨，最后拟定了这样一副楹联：

他山之石可以为厝

螽斯其羽宜尔子孙

当然，这副楹联在文字上还有其他考虑。因为吴老师是福建人，他的村子叫孙厝（“厝”读作cuò，在福建方言里是村子的意思，孙厝就是孙村）。撰写这副楹联，既要把“孙厝”的村名嵌到里面，又要有经典出处，富有文化内涵，于是想到了《诗经》。“他山之石”出自《小雅·鹤鸣》，虽然“他山之石，可以为错”的“错”和作为村庄孙厝的“厝”，意思并不一样，但可以利用谐音借用。下联“螽斯其羽，宜尔子孙”，则出自《螽斯》。

《诗经》书影

对一个家族最美好的祝愿，毫无疑问是祝愿这一家族子孙众多并且非常优秀，诗中“宜尔子孙”一句恰有此意。从这一点来说，这副楹联还是非常有文化品味的，这自然也是成语的妙用。

作者简介：

周春健，中山大学哲学系、中山大学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普及教育研究中心教授，博士生导师。主要从事四书学、诗经学、文献学研究，发表学术论文90篇，出版学术专著《元代四书学研究》《经史之间》《诗经讲义稿》等多部。

（本文刊载于《走进孔子》2022年第4期。本刊出版版权所有，未经允许，不得转载本刊文字及图片。）

走进孔子（双月刊），双月28日出版

国内统一刊号：CN 37-1501/C

主 管 单 位：孔子研究院

主 办 单 位：孔子研究院

山东齐鲁书社出版有限公司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